武林傳奇
第一回 嬌戇的小魔女
陽春三月,南方的山野翠綠欲滴。山崖路旁,奇花異草怒生。董子寧貪看著紅遮翠障的嶺南秀色,沿途的奇峰異水,幾乎忘了趕路。驀然間,一陣叮叮當當的馬鈴響聲從遠處傳來。他抬頭一看,只見兩匹駿馬從山道上飛奔而來,轉眼之間,便到了自己跟前。馬背上的騎手見山道上有人,將馬韁一勒,駿馬長嘶一聲,便放慢了蹄步。董子寧一看,前面一匹馬上的騎手,竟然是一位十六、七歲的少女,白衫白裙,面容異常的秀麗,宛若天仙,一雙明凈的眼睛,如一泓清泉,眼角眉梢,掩不住的聰明伶俐。后面一匹駿馬,卻坐著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婦,面孔黧黑,目光如電,卻是仆傭裝束。董子寧暗暗驚訝。那少女瞟了董子寧一眼,目光落在他的佩劍上,不由燦然一笑,對身后的老婦說:“韋媽媽,你看,這個人佩帶的是把什么劍?”
老婦也不禁打量董子寧一眼,少女又笑起來:“韋媽媽,那是把木劍,我看這個人不是呆漢,也是一個渾人,不然,為什么佩帶把木劍玩哩?”
董子寧不由吃了一驚,心想,這小姑娘的眼睛好厲害,她怎么一下看出我佩帶的是把木劍了?董子寧這次奉命來嶺南,他師母怕他招惹是非,誤傷人命,特意把他的劍收起來。他說:“師母,我一生的武功,就在這把劍上,沒有了劍,要是路上遇著翦徑的強盜或歹徒惡棍,我連件自衛(wèi)防身的東西也沒有……”
師母一瞪眼:“我叫你跟人打斗撕殺嗎?碰上他們,你不能躲著走?我就是耽心你這好打不平、愛管閑事的性子給我惹事生非?!?/span>
“師母,我總得帶件武器上路呵!”
“沒武功的人就不用出門辦事了?”師母見他委屈的樣子,不禁軟下來,嘆口氣說:“好吧,你一定要帶,就帶上你幼時練武的那把木劍吧。”
董子寧沒辦法,只好帶上這把木劍下山,一路上遵循師母叮嚀,不敢多管閑事,幸而也無人看出這把木劍,因為它裝在劍鞘里,劍柄與真劍一模一樣,想不到一下給這個美麗的小姑娘瞧出來,他感到驚奇,突然見金光一閃,一件黃澄澄的暗器朝自己的胸口飛來,暗叫一聲:“不好!”向左右閃避已來不及,他一個向后倒翻,避開了飛來的暗器。
少女在馬背上嘻笑:“韋媽媽,你看哪,這呆漢在翻筋斗玩哩?!?/span>
老婦見董子寧鷂子翻身的動作于凈利落,落地輕然無聲,暗暗吃驚,暗想:這青年人的輕功如此了得,恐怕不是等閑之輩。少女又說:“韋媽媽,叫他再翻過筋斗好不?”老婦忙說:“大小姐,我們快走吧,別惹麻煩了!”
“他翻筋斗好看吶!”
“走吧,走吧,我的大小姐?!?/span>
少女嘻嘻哈哈,拍馬而去。
董子寧本想上前責問:“我跟你無冤無仇,為什么要傷害我?”可是,此時兩匹駿馬已飛馳而去,一時不易追上。他看看那件滾落在路邊草叢里的暗器,竟然是一個小小的銅馬鈴,不禁好笑起來,原來這小姑娘跟自己開玩笑,并不是用真正暗器傷害自己。他心想:這小姑娘怎么這樣的嬌戇、頑皮,無緣無故地亂跟人開玩笑?她是誰家的姑娘?
他看見小馬鈴鑄得精細可愛,便抬了起來,放入背包中,繼續(xù)趕路、不久,他走進一片樹林中,見一面酒旗在樹林中掛起,心中大喜,原來這里還有間酒店,太好了。董子寧趕了大半天路,早已肚餓口渴,于是便三腳兩步,往酒旗方面奔去。
酒店座落在樹林中的一片空地上,店前草地茵綠如毯,店后緊靠山崖,一條清清的山泉,從山崖石隙中歡騰奔流,繞過店側,往嶺下而去。溪嶺兩岸,生長著一簇簇的山稔花、山茶花和三月紅,紅的殷紅,白的潔白,而酒店用竹木搭蓋得十分雅致。他走進酒店,見店內已有七、八位過路客人在座。其中有位身穿青袍的老者,坐在靠溪邊的窗口下,須發(fā)皆白,而神態(tài)瀟灑,自斟自飲。那位天仙似的少女和她的老仆,也赫赫坐在另一張桌上,桌上杯碟狼藉,老婦仍一杯酒接著一杯酒往嘴中倒。少女見他進來,掩口一笑,輕輕對老婦說:“韋媽媽,你看,會翻筋斗的呆漢也來了?!甭曇綦m輕,董子寧還是聽到了,他頓時生怒,想走過去,轉而一想,我這樣走過去責問,萬一這嬌戇的小姑娘不承認,說我欺負她怎么辦?旁人不明白,更以為我真的在欺負她,在江湖上宣揚起來,面子可見不得人了。算了,我何必去跟一個不懂事、頑皮的小姑娘計較。于是,他忍了下來,假裝沒聽見,走到遠一點靠近店前草坪窗前的一張桌子坐下來,又聽見那少女嬌聲埋怨地說:“咦呀!韋奶奶,我講話你聽不聽哪!你老是一杯一杯地灌灑,灌醉了,我怎么扶你上馬呵!”
“老、老、老娘聽著哪!”老婦又是一杯酒倒進肚里,“大.大、大小姐,你說什、什、什么呀!”
董子寧聽了好笑,一個嬌戇,一個貪杯,說話牛頭不對馬嘴。這時,店小二上來招呼,董子寧問他:“你們這里有什么好酒?”
“有、有,我們有貴州茅臺,滬州大曲,桂林三花,石灣玉冰燒,還有本地的滴珠糯米酒……”
“哦???糯米酒?”董子寧雖愛飲酒,卻不喜歡飲烈酒,卻愛甜的酒。
“是,我們這里的糯米酒,又香又醇又甜,飲過后還能提神補血……”
“好!你先給我要半斤糯米酒來?!?/span>
“是!少爺盡飲酒,不點菜?”
“有什么好菜?”
“有狗肉、蛇羹、清燉鷓鴣、紅燒兔肉、蠔油?!?/span>
“好了,好了,你給我來兩盤蠔油牛。”
不一會,店小二把酒菜端上。董子寧呷一口酒,的確又香又醇又甜,不覺大喜。忽然又聽到那少女天真嬌氣地說:“韋媽媽,你怎么酒里有點紅紅的,是血吧?”
“什么???血、血、血?”
“你看哪!那不是么?”
老婦醉眼一看,不由大吃一驚,舌頭也長了:“真、真、真是血……”
少女“卟哧”一笑:“韋媽媽,你再看清楚一點,血怎么不散的?”
“是、是嗎?”老婦又往酒杯里瞧,不由笑起來:“大、大、大小姐,你、你、你真會跟老、老、老奴開、開、開玩笑,這、這、這是大、大、大小姐的、的、的胭脂?!?/span>
“唉呀!我的胭脂怎么跑進你的酒杯里去了哪!”
“不、不、不要緊,老、老、老奴太丑.丑、丑了,也想擦、擦、擦點胭脂?!?/span>
“咦呀!這酒你不能喝了,快倒掉。”
董子寧聽了又是好笑,這小姑娘也真會捉弄人。他看看自己的酒杯,一下愕然,自己酒杯中也有一滴殷紅的胭脂,小姑娘不知幾時做了手腳,將一滴胭脂彈入自己的酒杯里,這簡直叫人不可思議。他發(fā)覺小姑娘在那邊吃吃地偷笑。他作聲不得,自認晦氣,將酒倒掉,不敢去招惹她。
這時,店外一陣馬蹄聲,不久,走進來兩位中年漢子,前面一個身材瘦小,卻行動敏捷,后面一個卻生得白凈,一表斯文,一雙細眼,帶幾分輕佻。董子寧一眼看出,這兩位是武林中的人物。白凈漢子環(huán)視店內一眼,一下看見了貌似天仙的少女,用手肘輕碰瘦漢,說:“五哥,你看,這酒店內倒藏有一位漂亮的小雌兒?!?/span>
董子寧一聽,不禁皺了眉頭,感到這兩位漢子恐怕不是良善之輩。
瘦漢也向少女打量一眼,點點頭,笑道:“果然不錯,是漂亮?!?/span>
小姑娘還不知道別人是談論自己,向老婦:“韋媽媽,什么叫漂亮的小癡兒哪!一個人癡癡癲癲的,會漂亮嗎?”
兩個漢子聽了大笑,相視一眼:“這小雌兒有趣?!卑變魸h子又說:“五哥,把這小雌兒弄來樂樂,好嗎?”
瘦漢說:“八弟,別亂說?!?/span>
“五哥,這怕……”
白凈漢子話沒說完,突然慘叫一聲,雙手掩目,跌在地上。
小姑娘笑起來:“韋媽媽,你看哪,那漢子怎么跌倒了?他騎馬騎乏了么?”
老婦一下酒意醒了一半,對少女說:“大小姐,別說話,我們走吧,看來這里要出事了!”
“韋媽媽,好看哪!”
老婦不由分說,拉了少女便走。
瘦漢子初時一愕,俯身問:“八弟,你怎么樣了?”
“五哥,我中了暗器,眼睛看不見了!”
瘦漢一看,只見八弟一雙眼睛流出兩道細細的鮮血,兩枚細細的銀針插在兩眼中,驚呼起來:“這是無形梅花針!”
董子寧也不由一怔,“無形梅花針”?這是云南碧云峰邪教的一種厲害暗器,往往一針,不制人于死地,也會終身殘廢,這是誰發(fā)射的?白凈漢子雖然為人不恥,應當受些教訓,但這一招也太過狠了,一下就刺瞎了一雙眼睛。
瘦漢“刷”地一聲拔出劍,一見老婦和少女已走出店外,縱身一躍,快如疾鳥,躍在老婦和少女的面前,橫劍攔道:“慢點走,請問,我八弟一雙眼是怎樣瞎的?”
小姑娘故意驚訝:“他瞎了嗎?我還以為他騎馬騎乏了,站不穩(wěn)哪!”
“少廢話,你們是不是邪教的人?”
老婦臉一沉:“什么瞎叫亂說的,我看你們才邪得很。”
“看劍!”瘦漢凌空一劍向老婦劈來。
董子寧看見又是一怔,瘦漢出的第一招劍,卻是地地道道的本門劍路,名為“獨劈華山”,含勢凌厲。
老婦雖然醉酒,反應卻異常靈敏,輕輕向后一躍,避開了這凌厲的一劍。瘦漢見第一招劍劈不到老婦,劍鋒一轉,就來個“白龍回蕩”,橫向小姑娘的腰部削去,小姑娘“啊呀”一聲,給這來劍嚇慌了,仰面翻倒在地。
董子寧一下看出,小姑娘這一招似嚇慌翻倒的動作,恰恰又是避開這路劍法的絕招,仿佛是醉拳中的一招。
瘦漢突然“啊”地一聲,劍脫手飛出,幾乎同時,小姑娘一躍,如脫兔突起,順順當當接過了飛出的劍,說道:“好呀!你這瘦猴子嚇我一跳,我也來嚇嚇你?!?劍光一閃,劍尖直朝瘦漢咽喉刺去,身段之優(yōu)美,劍法之輕快,出手之準確,這地道貞女劍功,可真令人叫絕。董子寧更是驚奇不已,想不到這位嬌戇、貌美的小姑娘,竟身懷絕技。/P>
瘦漢頓時面色大變,幸好他有一身超人的輕功,向后一躍數丈,輕如落葉。小姑娘笑道:“原來你這瘦猴子縱跳得好快,但不準你跑。”聲落人起,敏捷如輕燕,瘦漢雙腳剛剛沾地,少女已到,劍尖又直刺他的腹部。瘦漢眼露驚訝之色,暗想:今天碰到厲害的對手了,慌忙閃開,少女的劍尖又指向他的腦門。少女這一手奇特的貞女劍功,使得寒光罩身,逼得瘦漢上跳下竄,在閃右躍,東滾西翻,就是不能逃脫。酒店中的人們,都看得出神了。
董子寧看出,憑小姑娘這一手的劍功和縱跳自如的輕功,要取瘦漢的性命,用不了十招劍,就立即叫瘦漢尸橫草地。但她不傷他的性命,她只是給瘦漢子一個教訓,教他別仗著自己的武功去胡作非為,仗勢欺人。董子寧始終不大明白,為什么傻漢子手中的劍會突然脫手飛出?他凝神細看瘦漢的右手,當瘦漢子躍到自己眼前數丈遠時,他一下看清楚了,原來瘦漢子右手腕的神門穴上,中了一支細細的銀針。董子寧驚駭不已,小姑娘居然在仰面翻倒的剎時間,巧妙地射出了這一支“無形梅花針”,而且射得這樣的精確無誤,剛剛射中在關鍵要害的穴位上,使瘦漢子整條右臂軟弱無力,怪不得劍脫手飛出了。董子寧越想越發(fā)毛,這美如天仙的小姑娘,出手這樣厲害,武功如此了得,性格又是這樣的嬌戇,簡直是山林中的一個小女魔,白凈漢子去得罪她,那真是自找苦吃。看來她手下還算留情,沒一針取了白凈漢子的性命,只刺瞎了他一雙眼睛,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。
小姑娘的一把劍,逼得瘦漢子像猴子似的亂跳,大汗淋淋。小姑娘突然收劍,跳出丈遠,笑道:“好了!瘦猴子,我再不跟你玩啦,我要回家了,你這把爛劍,拿去吧!”說著,把劍拋回給瘦漢。
瘦漢不敢俯身拾劍,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,半響才問:“謝謝姑娘,我馮某想請教姑娘尊姓大名,仙鄉(xiāng)何處,來日再登門領教?!?/span>
小姑娘嘻哈一笑:“你想向我爸爸媽媽告狀嗎?我才不告訴你哩!再說你這猴子只會縱來跳去,我才懶得再教你?!?/span>
這時,又一陣馬蹄聲傳來,從樹林中奔出五匹高頭大馬,瘦漢一看,頓時大喜,大喊道:“三哥,快來,這兩個邪教女妖,將我和八弟都傷了,千萬不能讓她們跑掉?!?/span>
董子寧感到這姓馮的瘦漢人品太低下,簡直丟掉了本門劍派的面子,也不是武林中豪士的行為。人家手下留情,沒取你的性命,放了你走,你卻仗著人多,反而不放過人家,真不像話。相比之下,小姑娘的行為,比你光明磊落得多,自己跟這樣的人同一劍派,真不是味道。
馬上五條大漢一聽大怒,紛紛下馬,拔出兵器,一擁而來。為首的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魁梧大漢,虎背熊腰,一臉絡肋須硬如鋼針。董子寧一看,又吃了一驚,來人不是別個,卻是鐘師們的第三門徒梁平山,是本門玄武劍派的高手,綽號風雷劍。他使出的一把劍,猛烈非常,劍氣如風雷,銳不可當,一般人在他三招劍內,便要敗北。五年前,董子寧曾跟隨師父到武陵山拜見鐘師們,曾與他見過一面。看來,他也是赴衡山之會了!董子寧在這種場臺下,不方便與他打招呼。
風雷劍梁平山走過來,斜視老婦與少女一眼,問姓馮的:“五弟,這是怎么回事?”
馮瘦漢沒有將八弟調戲少女的事說出,只是說這兩個邪教女妖一出手就刺瞎了八弟的一雙眼睛,跟著又刺傷了自己的右手。梁平山一聽更是大怒,說:“五弟,你退下,讓我來制服這兩個女妖?!?/span>
老婦嘿嘿冷笑:“你這個掃把須蠢漢,就老婦一個也對付不了,妄想對付我家大小姐?來,我跟你走兩遭。”
小姑娘說:“曖!韋媽媽,你醉了,怎么跟人斗哪!”
老婦說:“不、不、不怕,老奴雖然醉酒,劍卻不醉。”說著,歪歪倒倒一劍向梁平山刺來,梁平山出手一擋,“當”地一聲,將老婦震得后退幾步,險些摔倒了。老婦站穩(wěn),看了一眼梁平山,說:“你這掃把須,倒有點斤兩。來,看劍!”又一劍斜斜刺來,連目標也沒刺中。梁平山川劍一架,震得老婦人仰后跌在地上。梁平山哈哈大笑!“你這個老妖婆,醉成這樣,也想學人斗劍,起來吧,我也不與你斗……”
小姑娘說:“好呀!不斗就太好了!”她走過去扶起老婦,“韋媽媽,我們走吧,他不跟我們斗了?!?/span>
梁平山用劍一指:“你們要去哪里?”
小冰娘睜大了眼睛?!盎厝h!你不是說不斗了嗎?”
梁平山冷笑一聲;“你們要回去也可以,得留下兩樣東西?!?/span>
“留什么呀?”
馮瘦漢叫道:“三哥,不能讓她們走,先把這小女妖的眼睛挖下來,給八弟報仇?!?/span>
梁平山說:“對,我正是要她們留下這兩樣東西?!?/span>
小姑娘說:“你們可不能挖我的眼睛,我沒有眼睛,怎么看路回家哪!還有,我沒有眼珠子,又怎么看你這個瘦猴子跳舞?”
瘦漢氣很大叫:“三哥,先劈了她再說,這小女妖會使無形梅花針,得提防她?!?/span>
小姑娘說:“我的針會亂放嗎?我想留著它繡花哩,多繡出幾個瞎子花來?!?/span>
梁平山勃然大怒:“小妖精,看劍!”
老婦從旁邊一劍伸出,出奇地快速,劍尖幾乎刺在梁平山的小肚子。梁平山嚇了一跳,迅速回劍擋開。老婦冷笑一聲:“你怎是我家大小姐的對手,還是我來接你的劍吧?!?/span>
“好,你這老妖婆既然先要找死,就讓我先劈了你?!?/span>
梁平山一劍揮起,呼呼發(fā)響,如挾風雷,凌厲無比。而老婦人醉意來消,東歪西倒,身子一偏,無意中避開了這來勢兇猛的一劍,挺劍吐出,險些劃在梁平山的左臂上。
董子寧在酒店里暗暗為這老婦人擔心,她醉成這樣,腳步又虛浮,使出的劍全無章法,怎是梁三哥的對手!梁三哥不用三招劍,就會把她劈了??墒瞧婀值煤埽喝缌鑵枱o比的劍,竟然無法劈倒東歪西倒的老婦,老婦胡刺亂跳的劍尖,反而有幾次要劃在梁三哥的身上,幸而梁三哥的劍法精奇剛猛,才架開了。梁三哥時時要防備老婦人出人意外的來劍,反而把自己的劍招打亂了。董子寧看得暗暗納悶,怎么也不明白,他猛然想起,江湖上有一門“醉劍”,驟然一看,全無章法,毫沒劍路,但每一招使出,都暗藏殺機,難道這老婦人使的是“醉劍”劍法?他曾聽師父說過,北方武林中流傳的“醉劍”,首先由唐代大詩人李白所創(chuàng),后經各處武林高手將它演化在本門的武功中,又出現(xiàn)了醉拳、醉掌、醉棍、醉刀等等,七百多年來,醉劍又吸收了少林、武當、峨嵋、崆峒等處武功,發(fā)展為一門獨特的武功劍路,有千變萬化的招式,鬼神莫測的殺機。山東武林前輩云路大俠,獨得“醉劍”秘本,一把劍威震武林,打平天下武林不少高手,與少林、武當齊名中原。難道這老婦、少女是云路大俠一門的弟子?顯然,她們不是云南碧云峰邪教中的人物了!董子寧留心細看,果然,老婦人使的是門“醉劍”,在腳步幌浮、身子東歪西倒當中,往往是避開凌厲劍鋒的絕招,而回手伸劍,又往往指向梁三哥的要害部門,董子寧更是驚奇不已。
其他大漢見梁平山苦戰(zhàn)不下老婦,互相打了一個眼色,一齊圍攻上來,說:“三哥,你休息下,我們來對付這老女妖。”四劍齊指老婦。小姑娘嗔道:“你們還算男于漢嗎?四個人戰(zhàn)我韋媽媽一個,真不害羞,我也給你們丑死了!”
瘦漢早已把銀針拔掉,手也不麻痹了,他躍出挺劍?!澳氵@小女妖,看劍!”
“咦?。磕闾貌粔?,還要跳嗎?可惜你跳得難看死了!叫人作嘔?!?/span>
瘦漢不答話,舉劍直劈。少女輕輕躍開,“刷”地一聲,拔出了自己的佩劍,只見寒光照人,鋒利無比,顯然這是一把不平常的寶劍。瘦漢暗吃一驚:這是一把什么劍?劍鋒不敢輕易與她的劍相碰,施展輕功,躍到少女背后,一劍刺出,少女輕快回身一閃,躲過了這一劍,跟著自己的劍尖指到了瘦漢的眉心,瘦漢仰面避開,少女順勢一劍劈下。“嘶”地一聲,頓時將瘦漢左衣袖劃開,露出了一條瘦嶙磷的手臂,瘦漢大吃一驚,慌忙縱開三丈多遠。梁平山看出自己五弟不是這少女的對手,挺劍而上:“小女妖,不得無禮,看劍!”劍勢的迅猛,有如石破天驚。少女恰似一片輕飄白云,輕輕閃開,出手一劍伸出,劍式詭異,叫人防不勝防。少女貞女劍功中蘊藏醉劍招式,又比老婦高出一籌。她力戰(zhàn)梁平山、瘦漢這兩位高手,像白蝴蝶似的優(yōu)美身段,在兩人的劍光中飛舞,驟落驟起,煞是好看,而她每出一招劍,卻含凌厲殺機,招招直點要害,取人性命。
這一邊,老婦獨戰(zhàn)四人,漸漸只有招架之功,無還手之力。老婦醉劍雖精,卻與梁平山的風雷劍殺成平手,不分上下。而這四條大漢的武功,雖不及風雷劍梁平山,但也算武林中的高手,以四對一,何況老婦與梁平山戰(zhàn)了近三、四十招,精力用去不少,便處于下風了,突然,她左臂中了一劍,鮮血直濺,不久,腿部又中了一劍,頹然倒地。少女在那邊看見,吃了一驚,一招“燕子掠水”劍,逼開了梁平山和瘦漢,似朵白云,驟然落在老婦面前,出手一劍,“當”的一聲,將其中一個漢子的兵器削去了半截,跟著一招“白練纏身”,逼開三個漢子,解了老婦之圍。老婦說:“大小姐,你別顧老奴了,快點離開這里?!?/span>
“韋媽媽,你先走,我擋住他們?!?/span>
“大小姐,這樣,我們主仆兩人都會喪在這群惡人之手。”
這時,梁平山和瘦漢雙雙趕到,雙劍齊出,纏著少女不能分身照顧老婦。董子寧在店內見本門劍派六條大漢斗這主仆兩人,已感到不平,但有礙本門劍派面子,不便出手相助,現(xiàn)見老婦命在千鈞一發(fā),剎時會叫四劍分尸,不由大慟,俠義之心頓起,忘記了師母的叮嚀,也把本門劍派的觀念拋到腦后,迅速拔出木劍,催動內力,內力到處,木劍錚錚有聲,堅硬如鐵,縱身躍出酒店,舉手揮劍,兔起鶻落,敏捷無比,霎時之間,劍尖點倒了四條漢子,救了老婦之危。他這一招“三十六式天罡點穴劍”,是武夷劍派獨創(chuàng)的劍功,專打對手穴位,在于迅速制服對手,而不傷人。
玄武劍派,又名三武劍派,就是武當、武陵和武夷。武陵劍派以猛勇凌厲出名,武夷劍派以柔制剛所長,而武當猛柔兼?zhèn)?,又稱“兩儀劍”或“陰陽劍”,稱雄中原。
董子寧點倒了四人之后,跟著躍進少女和梁平山之中,一劍揮出,說道:“請大家收劍,我有言相告。”
雙方一時各自收劍,以驚訝的目光打量著他,尤其是少女,一見是他,更是驚異。董子寧對梁平山說:“梁三哥,不認識小弟了?”
梁平山一時愕然,打量了半晌,猛然想起,驚喜地;“你是肖師叔的弟子董子寧么?”因為梁平山在五年前只見過董子寧一面,五年前,董子寧還是一個十五歲的青少年,那里有現(xiàn)在長得英俊,所以一時想不起來。
董子寧說:“正是小弟?!?/span>
梁平山說:“想不到一別五年。賢弟武功大進,使得一手漂亮的‘三十六式天罡點穴劍’,深得肖師叔真?zhèn)?,不知賢弟有何良言相告?”
“梁三哥,我想,我們同是武林中人,往口無冤,近日無仇,何苦性命相搏,苦苦相斗?”
瘦漢冷笑一聲:“我就不明白了,你是玄武劍派的人,不相助本門師兄弟,反而去幫助邪派,怎樣解釋?”
“馮五哥,你怎么知道她們是邪教的人?”
“你沒見她使出的無形梅花針嗎?”
“我想,這無形梅花針也不是邪教所獨占。馮五哥不看見她們使出的劍招,是山東云路大俠的醉劍嗎?難道武林前輩云路大俠也是碧云峰邪教中的人士?”
瘦漢一時語塞,不能出聲。梁平山側頭問;“既然不是邪教,為什么把我們八師弟的一雙眼睛刺瞎了?”
“她們傷害八哥,的確太過,但我們也刺傷了她們的一個人。再說,今日的事,理屈的還是我們。”
“我們怎樣理屈了?”
“梁三哥,這事,你最好去問問馮五哥,是怎么起因的?!?/span>
梁平山掉頭問瘦漢子:“五弟,這事怎樣挑起的?”
瘦漢一下臉紅,嚅嚅不敢出聲。梁平山看在眼里,心已明白,頓時吼道:“你跟我滾回山去,武陵劍派的面全叫你丟盡了!”
瘦漢嚇得連連后退數步,連大氣也不敢透。
梁平山又問董子寧:“我八弟的一雙眼睛又怎樣解決?”
董子寧說:“梁三哥,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結,八哥的一雙眼睛,我們最好早日設法醫(yī)治?!?/span>
“我要不答應這樣解決,你打算怎樣?”
“這……”
“要跟我比劍嗎?”
董子寧大吃一驚,忙說:“小弟怎敢與三哥比劍?我只求三哥放了她主仆兩人,至于三哥要處置小弟。小弟絕不敢反抗。 ”
梁平山嘿嘿一聲冷笑:“賢弟好一副俠義心腸,代人受過,愚見佩服?!闭f著,他走到幾位被點倒的師弟面前,解了穴道,隨后護送瞎了眼的八弟,打馬揚長而去。
董子寧望著他們去后的身影,心中惘然若失。這時,老婦人掙扎起身,深深拜謝董子寧,說:“難得董少俠仗義,不避親疏相救,令江湖人士敬仰,老奴在此拜謝了!”
董子寧慌忙扶起老婦人:“老媽媽,言重了,仗義勇為,原是武林人士的本職,怎敢受禮?老媽媽身已受傷,望多保重?!?/span>
少女在旁冷笑一聲:“韋媽媽,這是個渾人,謝他干什么?”
董子寧一時愕然:“我怎么是個渾人?”
老婦人忙說:“大小姐,千萬別這么說,董少俠是我們的恩人呵!今后一路上,恐怕得少俠多照顧……”
“他呀!一個渾人,今后恐怕連自己也顧不了,還能照顧我們?”
正所謂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,董子寧脾性再好,也受不了這嬌戇小姑娘的話,登時心中不悅,對少女說:“在下的確不敢言照顧,但我不明白,我怎么是渾人?”
“你怎么不渾?渾透了!本門同派的師兄弟不幫,反來相助我們,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?”
董子寧反唇相譏:“在下的確不知道小姐是那家名門貴族的閨秀,實在失敬得很。”
“我正是你們所說的邪教人物?!?/span>
董子寧一下睜大了眼睛:“什么!?你是邪教的人?”
“是呀!你看你渾不渾?夠渾的吧!?”
董子寧怔了半晌,不知道這頑皮的小姑娘說的是真話,還是在開玩笑戲弄自己。
“說呀,你怎么不說話了?”
“你真的是邪教?”
“是呀!你要殺我是不是?可惜你那把是木頭劍,殺不了人,只能打穴位?!?/span>
董子寧拂袖而去。
“咦!?你怎么走哪!”
董子寧說:“在下的確是個渾人,渾透了!盡干些糊涂事?!?/span>
小姑娘嘻嘻哈哈地笑起來:“你能自認渾人,看來還沒渾透,哎!你別走呼!”
董子寧停下腳步,轉身問:“小姐有何賜教?”
小姑娘笑道:“你這個人怎么說話酸溜溜的,什么‘賜教’呀!‘在下’呀!你不能丟掉這些字眼么?”
老婦怕董子寧受不了,在旁慌忙說:“我家大小姐的話,董少俠請別在意,大小姐從小嬌養(yǎng)慣了,不知禮貌,請少俠多多原諒?!?/span>
“曖!”小姑娘說,“韋媽媽,我怎么不懂禮貌了?他說話不酸么?”
董子寧一笑,說:“老媽媽放心,我倒欽佩小姐胸無城府,坦率直言。不過,我有一句話,不知該不該說?!?/span>
“噢!又沒人封住你的嘴巴,什么該不該的。”
老婦人同時說:“少俠有話不妨直說。”
董子寧說:“我想,像兩位武功這樣驚人,又身負絕技,天下之大,何處不可以安身,何必投身于邪教……”
小姑娘笑道:“誰說我們是邪教了?”
董子寧大喜:“原來兩位不是碧云峰的人士……”
“嗨!”小姑娘狡黠地眨眨眼睛:“我沒說我們不是碧云峰的人呀!”
董子寧睜大了眼睛,他給這嬌戇、調皮小姑娘的話完全搞糊涂了,弄得啼笑皆非。小姑娘“卟嗤”一笑:“碧云峰的人是邪教嗎?他們邪在哪里?你說給我聽聽呀!”
董子寧到現(xiàn)在還弄不清這小魔女似的姑娘到底是邪教中的人呢?還是太過天真無羈。他一想起邪教的種種暴行惡為,不由色變。河北滄州秘宗舉派,給碧云峰的人用陰險狠毒手段,幾乎全部戮殺無余;峨嵋劍派在赤松林又遭了碧云峰人的埋伏,虛清道長和他門下七人,全部喪生;福建浦田少林寺凈明禪師,在一夜之間死在無形梅花針下;最叫人氣忿的是衡山金鞭俠一門的慘死……想到這里,董子寧冷笑一聲,對老婦、少女說:“你們真是碧云峰的人,我也不客氣了,碧云峰人種種行為,實為武林人士所不齒。過去的我不再說,單是三個月前,衡山金鞭俠一門二十六口,就全部慘死在碧云峰人的手中,連五歲小孩子也不放過,死在血掌印中,心臟俱碎……”
“哎!你別嚇我!是你親眼看見碧云峰人干的?”
“那還用看嗎?他家一門二十六口,有的死在金鉤鎖喉手上,有的死在血印掌中,有的死在無形梅花針下,這些陰毒的內功、暗器,不就是碧云峰的所謂絕技?”
小姑娘冷笑一下:“我說你是個渾人,果然是個渾人,天下武林高手何止數百人,血印掌、金鉤鎖喉手、無形梅花針,就碧云峰人會,其他人就不會嗎?乞丐幫的馬副幫主,就是以鎖喉手而揚名武林,像云路大俠的醉劍,我韋媽媽不是也會嗎?你沒去看,也沒有去查訪就肯定是碧云峰人干的,這一點,你不是更渾透了?”
小姑娘一連串的問話,問得董子寧啞口無言,沒法回答,怔了半晌才說:“那么說,金鞭俠一門的慘死,不是碧云峰人干的了?”
這時老婦說:“董少俠,這次我跟大小姐出來,正是去衡山暗暗查訪金鞭俠一門到底死于何人之手?!?/span>
董子寧聽了又是一怔,問:“你們是去衡山查訪?”
“是呀!你覺得奇怪嗎了”小姑娘側頭問,她見董于寧不回答,又笑起來:“這下,你這個渾人該不渾了吧?你口口聲聲說碧云峰人是邪教,我不否認,碧云峰是有些惡人歹徒,但你們玄武劍派就那么個個都好嗎?比如那個叫什么八哥八弟的白臉漢子,他的話是人說的嗎?要是我說玄武派的人個個都是行為不端,道德敗壞的邪派,你不值嗎?怎能一竹竿打倒一船人哪!”
董子寧不由暗暗贊嘆,暗想:這魔女似的美麗小姑娘,何止嬌戇,而且聰明伶俐,見識過人哩!但他現(xiàn)在的心思不在這里了,又問:“就你們兩位去衡山?沒其他人去?”
小姑娘奇異了:“去明察暗訪,要那么多人去干嗎?”
董子寧一時不出聲。他這次奉師命下山,就是接到武林中的飛帖,說云南碧云峰邪教,大舉東進,會集衡山,意圖與中原武林人士尋仇生事。望各處武林高手,同赴衡山馬家莊,共商殲邪之事。師父接到飛帖大驚,立刻派出自己和眾位師兄,分赴嶺南嶺北,通知各地高手……現(xiàn)在聽這小姑娘所說,根本不是這回事。但這股風是怎樣吹起來的呢?他看看老婦和少女,少女天真,老婦忠直誠懇,不是說謊之輩,何況自已對她們有相助之恩。董子寧想了一下,說:“二位要去衡山,知道衡山的事嗎?”
老婦奇異:“衡山有什么事了?”
顯然,這主仆兩人不知道衡山云集中原各處武林高手來對付碧云峰之事。董子寧不便明言,只是說:“我勸兩位不要去衡山了!”
小姑娘又笑起來:“哎!你真是個渾人,不去,讓碧云峰人永遠背這口黑鍋嗎?”
老婦也說:“董少俠,要是我們不查出這個殺害金鞭俠一門的惡人歹徒,公布于世,那碧云峰與中原武林界的誤會永遠不能消除了!那武林何時才能太平相處?”
小姑娘說:“韋媽媽,我們走吧,這個人武功雖好,卻盡說渾話。”
老婦一拱手:“董少俠,今日相救之恩,老奴終身難忘,容他日相報?!庇谑?,她和女少一同上馬,往嶺下飛奔而去。
董子寧見她們上馬而去,一想到此時衡山武林高手云集,其中有嵩山少林寺的高僧智慧大師,內功精湛,盤涅掌天下無敵;武當山的大師伯韓飛林,一把太極, 兩儀陰陽劍,殺敗敵手不用三招;峨嵋劍派掌門玉清道人,一字穿陽劍剛柔兼?zhèn)?,使得神出鬼沒,在武林中號稱“神劍”;此外還有江南五怪,山西雙俠,說不定北方的云路大俠和嶺南的風子清大俠也趕來了!她們主仆兩人,如何是這些高手的對手!只須一招,恐怕她們便血濺衡山了。她們一死,武林這一股互相殘殺之風何時了結?何況她們是為了查明金鞭俠一門慘死的真相,消除武林中的誤會,我得設法阻止她們前去才行。董子寧想到這里,便抖展輕功,抄近路攔截她們。小姑娘一見他竟然出現(xiàn)在自己的前面,攔截著自己的馬頭,“咦”了一聲問:“你想千什么?”_
“我只求小姐別去衡山了!”
“你這渾人,你不閃開,我要放馬踩你了!”
“你就放馬,我也不閃開?!?/span>
“那我放馬啦!”小姑娘一提馬韁,將馬一拍,老婦忙說:“大小姐,不要亂來?!?/span>
董子寧見少女真的放馬過來,縱身一躍,少女連人帶馬從自己腳下而過。少女嚷起來:“你這渾人,怎么從我頭上過哪!”說著,勒轉馬頭,又要朝董子寧踩去。董子寧忙說:“小姐別放馬,我有話說。”
少女嚷道:“不行,你得讓我從你頭頂越過一次。”
董子寧見小姑娘這樣天真、嬌戇,忍俊不禁,說:“小姐,等我把話說清楚,你就從我頭上躍過去好了!”
“好吧!你說吧。”
“我再三勸小姐不要去衡山了!”
“我不聽你這渾人渾話?!?/span>
“不,不,我絕不是渾話?!?/span>
“我不去,又怎么去查明金鞭俠一家的慘死真相?”
“這件事,由我去查訪好了?!?/span>
小姑娘睜大了眼睛:“你去!?”
“是。我去。我只求你們別去?!?/span>
“你又說渾話了!我們三個人一塊去不更好嗎?”
“這——”董子寧怎能把真相說明呢?小姑娘這樣天真嬌戇、恃強好勝,將事情說出來,他更加要去了。他想了一下,說:“我們打個賭吧?”
小姑娘奇異:“你要打什么賭?”
“我們來比劍,誰高就聽誰的話好不好?”
“你贏了,我要聽你的話?”
“對!”
“我贏了呢?”
“那當然聽小姐的了。”
“不行,還得讓我從你頭上躍過去?!?/span>
董子寧好笑道:“行?。 ?/span>
“你說話算數嗎?”
“大丈夫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,可你也不能耍賴?!?/span>
“誰要賴啦?要不,叫我韋媽媽當個公證人。”
“那更好了!”
老婦笑道:“少俠不怕我偏向我家大小姐嗎?”
董子寧笑道:“我相信老媽媽不是這種人?!?/span>
“既然少俠信得過老奴,老奴就當這個公證人了!”老婦也看出董子寧再三勸大小姐別去衡山,必是另有原因。
董子寧將木劍拔出:“請小姐下馬吧?!?/span>
小姑娘側頭說:“你用木劍跟我真劍比?”
“是!”
“這樣,我贏了你,諒你也不服。好吧,我也找把木劍跟你比,贏了你也沒話說?!?/span>
小姑娘說完,跳下馬來,走到樹林里找了一段樹枝,用她那把鋒利的寶劍三砍四削,倒也削成一把似模似樣的劍,拿在手中,卻也滿意,對董子寧說:“來吧!”
“請小姐先出手?!?/span>
“那我出手啦,看劍!”
董子寧明明看見小姑娘一出手向自己面部刺來,不料劍到半途,竟突然變了招式,劍尖直點自己的胸口。董子寧暗吃一驚,這劍勢變化出人意外,防不勝防,怪不得馮五哥不是她的對手。他慌忙用劍架開,躍后丈遠。小姑娘跟著趕到,劍尖又指向自己眉心。小姑娘出手兩招劍,就叫自己處于下風地位,只能招架,不能還手。他不敢怠慢,橫劍一擋,劍尖順勢向小姑娘左臂少海穴位點去。這是三十六式天罡指穴劍的一招,變化機敏,轉守為攻。小姑娘輕躍避開,出手一劍,劍尖又向董子寧腹部挑去。他們兩人輕功不分上下,而劍法各有千秋,一個是三十六式天罡指穴劍,快速無比,專點穴位,一個是貞女劍中隱含醉劍,變化無常,出人意外.兩個人似一對輕盈的蝴蝶,在山坡上追來逐去,驟分驟合,難分上下,連老婦也看呆了。
董子寧驟然劍式一變,劍尖向小姑娘胸口的膻中穴點去,一下猛省這是一個要害的穴位,停劍不發(fā),就在這猶豫的一剎間,小姑娘的劍尖早刺中了他的腰部,他“啊呀”一聲,人向后倒,滾下山坡路旁,小姑娘一見大驚,慌忙把劍丟掉,飛奔過來,伸手扶起董子寧問:“傷得厲害嗎?我看看?!?/span>
董子寧忍著痛,強笑道:“小姐使得一手好劍,在下佩服了!”
小姑娘說:“咦呀!我問你傷得怎樣了,你怎么贊我的好劍哪!盡說渾話?!?/span>
“沒,沒關系?!?/span>
小姑娘關切地說:“你讓我看看嘛!”
董子寧想不到這嬌戇、美麗的少女竟然對自己這樣關切,在相扶自己時,她的鬢發(fā)相近,隱隱傳來一陣少女的清香,令董子寧神搖心動,他慌忙避開,口里忙說:“不用看了,沒傷,你是一把木劍嘛!會傷人嗎?”
“不!我知道我這一劍出手太重了——我,我以為你會閃開,你怎么不閃開啊!”
老婦這時早已搶過來,說:“少俠,讓老奴看看?!彼瞄_董子寧的衣服一看,只見董子寧的右腰上一點青紫印,果然傷勢不輕,便連忙掏出兩顆藥丸來,這顆藥丸殷紅如紅豆,芬香撲鼻。她說:“少俠,你快吞下去,它能立刻化血、散瘀、止血,靈驗非常。”
董子寧一看自己腰部,也驚愕了。這小姑娘的劍勢端的了得,要是她那把真劍,我恐怕早已沒命了!他也只好順從地吞下那兩顆藥丸。小姑娘埋怨說:“你還說不重哪!重了也說沒關系,的確是個渾人?!?/span>
董子寧苦笑一下:“小姐贏了!”
老婦人目光如電,她一下看到自家大小姐胸前白衫上有一點隱隱的劍尖痕,想起剛才比劍的情形,一顆心不由大動,說:“董少俠,你心腸太好了!這場比劍,原是我家大小姐輸了!”
小姑娘愕然:“韋媽媽,我怎么輸啦!”她看看自己胸口,一張臉頓時飛紅。董子寧忙搖手說:“韋媽媽!是我劍藝不精,出手不迅速,輸了!”
小姑娘瞅著董子寧,心想,這真是一個怪人,他明明點倒自己,為什么反而讓自己點倒了,她再深想一步,不由感動,這是一處要害的穴位,點重了,不重傷也會殘廢,怪不得韋媽媽說自己輸了!她說:“是你贏了!我輸了!”
“不,不,是我輸了。按真正的比劍規(guī)定,誰受傷誰輸?!?/span>
“咦呀!你這渾人,人家只有爭贏的,沒認輸的,好了,我倆誰也沒輸,誰也沒贏,好不好?”小姑娘“我倆”二字剛一出口,馬上感到這兩個字用得不當,雖然她才十六、七歲,一片天真爛漫,但男女之間之事,已經漸知,登時一張臉羞得緋紅,但話已出口,再也收不回來。
董子寧卻不在意,說:“既然小姐這樣說,我只有聽從好了!”
小姑娘到底仍年輕,馬上恢復一片天真爛漫的性格,說:“那我們誰也不用聽誰的哪!我也不從你頭上越過,你也不能叫我們不去衡山了。”
老婦卻關心地問:“少俠能行動嗎?”
董子寧吞下兩顆藥丸后,頓時感到疼痛減輕,從地上一躍而起,筋骨舒展自如,再看看腰部之傷,青痕己消。不由驚奇:“這藥丸靈驗如此,真是神丹妙藥了!怪不得媽媽的劍傷好得這樣快?!?/span>
老婦微笑:“這是老奴特制的‘九轉金創(chuàng)還魂丹’?!?/span>
董子寧深深一揖:“多謝媽媽相賜。”
董子寧初時客氣地尊稱老婦為“老媽媽”,其后又隨小姑娘稱“韋媽媽”,現(xiàn)在竟親切地稱“媽媽”,不知怎樣,他對這面孔黧黑、目光如電的老婦有一種天性的親切感。
老婦忙說:“少俠這樣,可折殺老奴的壽數了!”她凝視董子寧半晌,頓時觸動自己以往一段傷心事,不禁動問:“少俠令年多少歲了?”
“在下癡長二十?!?/span>
小姑娘在旁“卟嗤”一笑:“二十就二十嘛,怎么又癡長了?我看你是渾長。”
老婦長嘆一聲:“少俠莫怪,要是我那孩兒仍在世上,今年也有少俠這般年紀了!”
“哦!?那么?媽媽的令郎……”
老婦頓時神色黯然,又長嘆一聲:“十七年來,他音訊全無,恐怕早已不在人間了!”
董子寧想以言相慰,小姑娘在旁踩著腳,嗔怪他:“嗨!你別逗我韋媽媽傷心了!”她轉身向老婦人撒嬌地說:“韋媽媽,我就不是你的親女兒嗎?我是你一手帶大的哪!”
老婦人苦笑一下,撫摸著小姑娘的鬢發(fā):“大小姐,正因為你一家視老娘親如骨肉,才使老奴能支撐活到今天……”
董子寧又是驚訝不已。本來,他以為她們是主仆關系?,F(xiàn)在見此情景,竟然不是主仆,而情同母女,親密異常。董子寧感到這老婦人渾身有種神秘感,她到底是什么人?又有什么傷心事?他一時不便動問,呆呆地立著。
老婦人向他凄然一笑:“少俠別見笑,我家大小姐從小讓老奴嬌慣了!”
董子寧忙說:“在下怎敢,小姐為人雖然嬌戇,卻心地善良……”
老婦人一笑:“說心地善良,怎及得少俠?少俠心地正直善良,為人仗義,實為武林中罕見的人物。不過,過于心慈手軟,往往反而誤事……”
董子寧又是一揖:“多承媽媽指教,不敢相忘。請問媽媽有何傷心之事?如蒙相告,在下或許……”
小姑娘又嚷起來:“嗨!你又來了!”
老婦人卻說:“既然少俠好心相問,老奴也不敢相瞞,老好原是醉劍派的人,而老奴亡夫,卻是河北秘宗拳派的高手,他為人正義耿直,眼睛里藏不了半粒沙子,看不慣秘宗拳派新掌們人獨霸武林的野心,更不滿掌門人用陰險手段翦除異己,往往出言相勸,極力制止、想不到這樣一來,掌門人視他如眼中釘,暗下殺心,十七年前,亡夫與我?guī)е粋€三歲的孩兒回娘家探親時,掌門人竟然在半途理下人馬,圍攻我夫妻兩人。亡夫大吃一驚,叫我抱著孩兒先走,我哪里能忍心拋下他一個人與惡徒相斗?我慌忙把孩兒藏在一個亂草窩里,回身助戰(zhàn),可是我亡夫早已死在掌門人的掌下了,我悲憤欲絕,不顧生死,挺劍刺殺,正所謂“好漢難敵四手’,我一個女流,怎敵得過一群秘宗拳派的高手?正當我生命危極時,幸而白大俠和翠女俠從燕山回來經過這里……”
董子寧一怔:“白大俠和翠女俠?”
“正是他們夫婦兩人。少俠,你大視聽中原武林人士傳說,他們一個是血印掌殺人魔王;一個是梅花針追命羅剎女吧?”
董子寧怔了半晌不能出聲,這兩個殺人不眨眼的怪杰,武林人士談到無不色變,毛骨悚然,他們武功太厲害了,出手一招,就取人性命。小姑娘卻嘟著嘴說:“我爸爸媽媽可不是魔王和羅剎哪!”
董子寧又是一怔,原來這小魔女是他們的女兒,怪不得行動怪異而又身懷絕技了!
老婦人說:“大小姐,中原武林人士是這樣傳說??!當然,你爸爸媽媽不是人們所傳說的那樣可怕,他們卻是一雙仗義行俠、專打天下惡人的英雄好漢。”老婦人轉頭對董子寧說:“當我性命危極時,白大俠輕輕出一掌,掌力震開了兩個惡徒,喝令大家住手,詢問原因。那伙秘宗拳派人心欲取我性命而甘心,喝叱白大俠少管用事,不滾開連他也斬了,白大俠勃然大怒,出手兩掌,就擊斃了兩個惡徒,一時驚退了一伙惡人。當白大俠、翠女俠聽到我的悲訴后,更是大怒,說:‘這樣手段卑鄙、品行惡劣的人,怎容許他們存于武林之中!”說罷,白大俠和翠女俠雙雙出手,霎時之間,叫秘宗拳派人七死八傷,我提劍直取那個掌門人,用劍挑了這個罪大惡極的元兇后,才吐了一口冤氣。這時,秘宗拳派人幾乎全殲干凈,只逃脫了一、二個人。我又抱著亡夫尸體痛哭,白大俠勸著我說:‘大嫂,人死不能復生,不要悲哭了!還是設法辦理后事才是?!状髠b一說,我想起我那藏在樹林草窩里的孩兒,慌忙回身尋找,可是,哪里還見我那孩兒的蹤影,我神志錯亂地滿山遍嶺呼喚,找尋,除了找到我孩兒的一只鞋外,什么也沒有找到,顯然,他不是跌到深谷亂石中,就是給秘宗拳的人殺害了!我悲痛欲絕,夫死子亡,萬念俱滅,在草草安葬亡夫后,我拔劍自刎,幸而翠女俠眼快手疾,一下奪去了我的劍,勸道:‘大嫂子,何苦自尋短見?令郎不見,尸首又無,或者有人暗中救去了,何不留下此身,尋找令郎才是。’白大俠和翠女俠真是人間少的好人,一直陪伴我在四周二十里內的山山嶺嶺、村村鎮(zhèn)鎮(zhèn)尋找我的孩兒,逢人就問,都說沒有看見我那苦命的孩兒。我完全絕望了,再度想自殺,又是他們夫婦兩人百般勸解,這時,逃脫的那兩個秘宗拳派人叉糾集了武林中的一些高手,在追蹤我和白大俠夫婦。白大俠不想再傷人命,對我說:‘大嫂,看來,你在這里不能再容身了,秘宗拳派的人不會放過你,你若不嫌棄我夫婦兩人,就跟我們一同回云南暫住一個時候如何?’我說:‘白大俠,你夫妻兩人救命之恩,我永世難忘,亡夫已死,我也不想再活了,我想跟他們拼了算了!”翠女俠勸著我說:‘大嫂子,何必那樣,我夫婦兩人又怎能讓你死在他們的刀下?還是跟我們回云南吧,再說令郎沒有下落,或許尚在人間,到了云南,我們再派人打聽令郎,也許天不絕人,你們母子有相會的一天,何苦作無謂的死拼?”我回想一下,也是,這樣,我便來到了云南?!?/span>
董子寧聽了又是作聲不得,原來秘宗拳派人給人幾乎全殲干凈是這么一回事,聽韋媽媽說,白大俠和翠女俠倒是武林中難得的熱心腸好人,與武林中人士傳說的完全相反,到底誰真誰假呢?一時也難以弄清,看來江湖的事情,自己知道太少了,可不能一味道聽途說,盲目卷入是非之中。但有媽媽不幸的遭遇,卻又觸動自己的不幸,自己從小為父母所棄,幸得師母收養(yǎng),老婦人的令郎要是還在人間,還有他媽媽日思夜念,時時尋找,而自己,連父母是誰也不知道,父母會時時思掛自己嗎?他輕輕嘆息一聲,打算找?guī)拙湓挵参宽f媽媽后才轉到正題上來,誰知剛想開口,小魔女卻跺著腳嚷起來:“嗨!你還有個完的沒有?你不想趕路。我們要趕路哪!”
董子寧慌忙一揖:“在下不敢阻攔媽媽、小姐的趕路。但是我還是懇求兩位,暫時不要去衡山為好?!?/span>
“咦?。俊毙」媚锏纱罅艘浑p明凈的眼睛:“你又說渾話了!我們誰也沒輸,誰也沒贏呀!”
“就是小姐贏了,我還是勸小姐別去……”
“哎!原來你說話不算數的,知道這樣,我才不跟你比劍哩!”
老婦人說:“大小姐,少俠再三相勸,想必是有原因,何不請少俠直言相告?”
小姑娘說:“好吧!你說吧,為什么不讓我們去!”
董子寧到了這個地步,不能不將真情相告了。老婦人聽了一時沉吟不語,小姑娘卻撇撇嘴說:“我以為是什么大事哩!原來到了一些少林寺、峨嵋山的小和尚、小道士,再加上你們玄武劍派的渾人,這怕什么……”
董子寧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女弄得啼笑皆非,少林寺智慧大師,峨嵋山玉清道人,都是五、六十歲的人了,卻在她眼里成了小和尚、小道土,未免對這些武林高手大為不恭,自己就算渾人,怎么連我?guī)煵?、師父都成了渾人?/span>
老婦人忙說:“大小姐,別亂說話,少俠一番好意,我們應該感謝才是?!?/span>
“韋媽媽,那我們不去了嗎?衡山多好玩哪!再說,我們額頭上又沒鑿字兒,他們是神仙?就認出我們了?”
董子寧心里說:“你這個小魔女行動怪異,又好捉弄人,一出手就是無形梅花針,還用在額頭上鑿字的?這比鑿字還明顯,何況這次來的都是些武林高手,目光敏銳,一眼就看出你有沒有武藝,功夫有多深,屬于什么門派。”
老婦人說:“大小姐,既然衡山云集了那么多武林高手,我們更應該去了!”
“是呀!我也想看看他們是什么模樣兒。”
董子寧大吃一驚:“媽媽,你們真的要去么?”
“嗨!不是真的,難道是假的嗎?我們可不象你,說了話不算數,還說什么駟馬難追哩,不害羞!喂!閃開,我們要上馬哪!”
董子寧心里著急:“媽媽,這……”
老婦微微一笑:“少俠請放心,老奴去,不是去同他們比武,諒老奴這點微弱的武功,怎是武林高手們的對手?老奴想,既然各處武林大師們都到了衡山,那么,殺害金鞭俠一門的惡人也會去衡山了!倒也省得老奴再到各處去追查了?!?/span>
董子寧愕然:“媽媽怎知他會去的?”
“少俠試想,金鞭俠武功不弱,一條全鞭,走南闖北,曾戰(zhàn)敗過不少江湖好漢,威震湘南,何況他一門會武功的也有六、七條漢子,不是具有上乘武功的高手,怎能殺盡他一門?他殺害了金鞭俠一門二十六口,不敢露出本門派的武功,卻用碧云峰人的一些絕招,目的顯然挑動中原武林人士與碧云峰人殘殺,說不定武林中散發(fā)的飛帖,也是他散發(fā)的,他怎能不去衡山的?這樣,老奴更應該去了?!?/span>
董子寧想不到把真情說出后,反而堅定了韋媽媽和小魔女去衡山的決心,大失所望,又想到她們一去,一旦叫人發(fā)覺,更無生還,這樣,又引起白魔王、羅剎女和碧云峰一批高手相繼而來,在武林界中掀起一場刀光劍影,血雨腥風的大械斗,何日能了?他想了一下說;“媽媽和小姐為武林造福,不顧生死,親臨險地,叫人敬仰,但是,媽媽能不能三思而行,比如上一些時候再去……”
“少俠放心,老娘想過了,我跟大小姐化妝成一般平民百姓而去,不露武功,想來也不會出事的?!?/span>
“韋媽媽,那我們化妝成什么哪?”
“大小姐,這些我們今夜再慢慢商量?!?/span>
董子寧見再難說服她們不去,只有暗暗打定主意,悄悄地跟蹤她們,必要時只好出面相助和保護她們了!想罷便說:“媽媽既然這樣,在下也略為放心了,望媽媽和小姐旅途多多保重,事事留意,在下告別了?!?/span>
小姑娘“咦”了一聲:“你不是說也去查訪嗎?怎么不跟我們一塊去了?怕我們是邪教的人嗎?”
董子寧忙說:“不敢,在下還有點事到別處一轉,不能奉陪,望小姐千萬別出手就是梅花針……”
“哎!我才不亂用哩!我媽媽說,不是最大的惡人,就不用梅花針取他的性命,就是你們那位什么八哥,我只刺瞎了他一雙眼,沒要他的命哩,只叫他以后看不見女人,不能起歹心惡念。”
董子寧苦笑一下,不出聲,眼望著她們上馬而去,自己轉身走進樹林里,打算略略休息一會,然后施展輕功,暗暗跟蹤她們,不料樹林深處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:“渾小子,你為什么不跟她們去?”
董子寧嚇了一跳,看著樹林深處又不見人。那蒼老的聲音又響起來:“渾小子,你往哪里看,我在這里?!边@聲音仿佛從自已頭頂上傳來,董子寧仰面細看,只見枝密葉濃,也不見人影。他暗想:我莫不是碰上林中的魔怪了,為什么只聞聲音而不見人呢?正驚疑時,驀然聽到腦后一陣風起,一團青色從密葉中飄然落地。這團青色跌下地時,“哎喲”一聲,叫道:“痛死我了!”一團青色落下,為何會叫出聲來?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二回 一個怪老人
董子寧一看異常驚訝,這團青色是一個人,而且不是一般的人。卻是一個年近古稀,須發(fā)皆白的老人家。他慌忙跑過去扶起。問:“老人家,你怎么爬到樹上去了?”
“我喜歡爬就爬,你管得著嗎?”
董子寧一怔,心想:這個老人家性子好古怪,不高興別人問的。
“嗨!你看著我干嗎?——哎喲!痛死我了!”
董子寧又慌忙問:“老人家,跌痛了哪里?”
“跌痛了哪里?”
董子寧好笑起來:“老人家,我在問你呵!”
“我在問你呵!”
董子寧睜大了眼睛,暗想:莫非這個老人家是個瘋子?要不,就是一個老糊涂。既然是個瘋子,我理他做什么?于是便說:“老人家,你沒事,我走了?!?/span>
“沒事我叫痛干嗎?”
“那你痛在哪里?讓我看看?!?/span>
“你看了能醫(yī)好嗎?你又沒有‘九轉金創(chuàng)還魂丹,?”
董子寧又是一怔,一肚疑惑:他怎么知道“九轉金創(chuàng)還魂丹”?難道他不是瘋子,是一個異人?在暗暗地跟蹤自己?
老人又說:“都怪你這渾小于,害得我從樹上跌下來?!?/span>
董子寧說:“我怎么害得你從樹上跌下來了?”
“不是你害我,難道是我害我嗎?渾小子,剛才我在樹上問你,你為什么不回答?還傻乎乎東張西望,這不害得我從樹上跌下來了?”
董子寧感到他簡直不講道理,就細心打量著老人,又好象曾在哪里見過。猛然,他想起來了,這不是那位在林中酒店自斟自飲、神態(tài)瀟灑的老者嗎?可是現(xiàn)在,瀟灑的神態(tài)不見了,卻是副顢頇的樣子。董子寧暗想:他到底是位瘋子,還是一位身懷絕技的異人?他想到自己還有正經事要辦,不想與這個怪老人糾纏,深深一揖道:“在下實在不知,還請您老人家原諒……”
“這能原諒嗎?渾小子,我問你,你有多大的武功,竟敢學人行使仗義,好管閑事,你是不是想找死了?”
董子寧忍著氣說:“在下的確武功不行,但作為一個稍有正義的人,就是不會武功,見了不平之事,也應該去管,何況在下——”
老人發(fā)起怒來:“渾小子,你居然敢頂撞我了——晤,看來,我說你武功不行,你還不服氣哩!好,你用你那一手三十六式天罡指穴劍指指我的穴位,看能不能點倒我!”
董子寧一揖說:“在下不敢?!?/span>
“你既然不敢,為什么還要干蠢事?你給我一乖乖地回去,少管江湖上的事?!?/span>
董子寧一聽,頓時動怒,側著頭問道:“老人家,您一定要在下獻丑?”
“來吧,你能點倒我,我就不去管你?!?/span>
董子寧并不拔劍,出手向老人輕輕一指,老人“哎喲”一聲,跌在地上。董子寧又愕然了,顯然,這老人家不會武功,非是身懷絕技的異人,而是個神神經經的瘋子。頓覺得不忍,慌忙扶起他來:“老人家,真對不起?!?/span>
老人說:“這不算,我叫你用劍,你怎么用手?重來!”
“老人家,對不起,在下失陪了!”
董子寧說完,大步向林外走去。不料剛走數步,老人象鬼魅似的,突然又出現(xiàn)在他的面前,攔住了他的去路。董子寧駭然,這才明白這位青袍老人武功如此了得,輕功達到了出類拔萃的地步,便說:“老人家,在下與你無冤無仇,何必相阻?”
“不行,你點不倒我,就別想走出這座樹林子?!?/span>
董子寧暗想:這老人輕功雖然了得,只要我出其不意點倒了他,他就不會再攔阻我了。于是說:“老人家,在下只好得罪了!”說時,迅速拔出木劍,朝老人腿部的伏兔穴點去。老人異常機敏,輕輕一閃,避開了。董子寧見一劍點不著,又以無比快速的第二招,劍尖直刺老人胸部的陽綱穴,又叫老人閃開了。董子寧不敢怠慢,一把劍使得如急風閃電,招招劍尖向老人穴位點去。老人的步法鬼神莫測,董子寧三十六招使完,不但沒點到老人的穴位,連老人的青袍、飄帶也沒碰著。董子寧大驚,想從頭使起。老人冷笑一聲,躍出數丈之遠,說道:“你給我躺下吧!”出手一指,董子寧頓時翻倒地上,手腳不能動彈。老人這一指法,是武林中上乘的內功指穴法,又名“隔空指穴功”,雖隔數丈,指力所到,也能將人點倒。老人走近董子寧的身邊說:“渾小子,你這樣武功,也想學人行使仗義,簡直是自尋死路?!?/span>
董子寧閉目不答。
“渾小子,你怎么不說話,嗯?”
董子寧說:“你要殺就殺,何必多問?!?/span>
“嗨!你這渾小子還頂英雄的,我不想殺你,要殺你,我在酒店時就早把你殺了,也不用等到現(xiàn)在。我問你,你這套天罡劍跟誰學的?是不是在武夷山學的?”
“你知道了何必多問?!?/span>
“你師父大概是肖飛雨吧?他這小子武功平常,怎能教出好徒弟來?簡直給武夷劍派丟丑?!?/span>
董子寧正色說:“在下武功不行,并非是我?guī)煾覆恍?。我想你也是武林中的老前輩,懂得一些禮貌,怎能當著徒弟之面罵師父?請你免開尊口?!?/span>
老人笑起來:“我這把年紀不能叫你師父為小子?我不但叫,還要罵他是個不成器的小子,教出你這樣的渾小子來?!?/span>
董子寧大聲說:“你再說,我要罵你了!”
“你罵我什么?”
“我罵你是個老怪物,你殺我吧!”
老人哈哈大笑:“你罵對了,我就是一個老怪物。喂,渾小子,你還有什么可罵的?”
董子寧干脆閉目,不去理睬他。
“喂!你怎么不回答我?”
董子寧仍然不理睬他,心里想:一個人給人罵為怪物,不但不怒,反而哈哈大笑,此人若不是瘋子,也一定是個行為乖戾的惡人,不知會用什么殘忍的手段來折磨自己。
老人踢了他一腳:“渾小子,你聽著?!?/span>
“我不聽?!?/span>
“你不聽也得聽。渾小子,你今后想活命的,就少管閑事,懂嗎?”老人說完,也不去管董子寧了,自己飄然而去。
董子寧奇怪這個老怪物為什么不用殘忍的手段折磨自己,反而徑自走了?他百思不解,卻又眼睜睜地躺在地上不能動彈。他望著天上飄浮的白云,心中暗想.這個老怪物是什么人呢?為什么跟自己過不去?叫自己少管閑事?驀然,他想起了韋媽媽的話,莫非這個老怪物就是殘殺金鞭俠一門二十六口的大惡人?要是這樣,韋媽媽和白小姐可危險了。他點倒了自己,難是去追趕他們了!想到這里,他不由得著急起來??墒怯惺裁崔k法?自己一時又不能動彈、好容易他捱過了一時三刻,待穴位自解后,他慢慢爬起來。拾起木劍,一瘸一瘸地趕忙去追趕韋媽媽和白小姐了。他想,要是韋媽媽和白小姐不幸死在這個老怪物的手上,他便只好到云南向白魔王陳述一切了,要是韋媽媽和白小姐沒死,仍在跟老怪物相斗,自己便出其不意點倒他。就算點不倒,自己總可以與老怪物糾纏一時,讓韋媽媽和白小姐逃走。至于自己的生死,他不去多想了。他一口氣奔跑了二、三個小時。直到黃昏,遠遠看見韋媽媽和白小姐一前一后策馬向一個小鎮(zhèn)走去,一顆心才略略放下來。他放慢腳步,留心觀看附近左右,卻瞧不見老怪物的蹤影。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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